『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地下二层的空间并不算很大,大半都被这些看着像是植物一般的东西占据。
和靖宁卫的诏狱不同,这里的通道比较狭窄。
从天花上垂下一些气根似的触须。
这些气根介于木质和肉质之间。
肉眼看去,能看见褐色的外皮下,暗红和青色的血管经络。
在狴犴周身散发出的淡金色光芒下,这些触须的表面流转着邪恶的光芒。
从踏入这里,看到这些东西开始,沈晏就感觉额角的血管在鼓胀跳动。
越是靠近,那些细碎私语越大声,心跳就越发加快。
但沈晏并没有回避这种沉抑,他顶着这种痛苦,跟着狴犴的脚步,走进二层深处。
狴犴周身的破障金光照亮狭窄的通道。
两侧是或打开,或紧闭的囚室门,里面空空如也。
“不要碰到这些东西。”狴犴提醒道。
这一点倒也无需提醒,沈晏垂头让开头顶上垂下的触须。
这一层的空气没有上一层那么糟糕,但却有着另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东西。
沈晏个子高大,需得难受的弯着腰,躲避这些屋顶上垂下的东西。
没走多久,额上便见了一层细汗。
狴犴边走,边看了他一眼:“你的知性很高。”
“对灵这一特质的感受力很强。”
沈晏顿了顿:“知性?”
“万物生灵皆有一种五感之外的格外感知。”
“简单来说,高感知能够赋予你敏锐的直觉和更深刻的体验。”
狴犴将自己生来就刻印在脑海的知识,传授于沈晏:“但也会对负面压力更加敏感。”
用赵鲤的话来说,就是高幸运值高创造力,低稳定性和低抗性。
就如狴犴所判断的,随着这种遍布墙壁地板的根须越加浓密,沈晏所感知和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他的后背出了一层汗,沾湿了里衣。
即便站在狴犴的身边,他的耳边依旧出现了一些细碎的谵妄私语。
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沈晏心烦意乱。
但他下颌紧绷,依旧是那样严肃的模样,脚步一刻不停,跟随在狴犴身后。
又经过了一个通道。
狴犴才放慢脚步,略有些赞许的看了一眼沈晏:“没有掉队,还不错。”
一滴汗珠顺着沈晏的下巴滴落,他清俊的脸,已经变成石膏一般的惨白颜色。
右眼通红得快要滴下血来,侧脸上,爬满鼓胀的青筋。
“多谢夸奖。”他艰难的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狴犴天性喜欢坚韧的人,轻笑两声,加快了脚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根须的源头寻找去。
终于在根须密集到找不到下脚落足之地时,狴犴站在了一间囚室前。
囚室没有关门,密集的褐色根须堵满了整个房间。
在这门前,坠着两个已经呈现木化的头颅。
只一眼,看见这两个木雕似的头,沈晏便感觉到一阵异常的剧痛,从双瞳延伸向大脑。
由这两个人头带来的灵能污染,正与狴犴的破虚对抗。
疼痛好似要将沈晏的头颅劈做两半。
“就在这里了。”狴犴无眸的双眼,盯着其中一个头颅,周身金光猛的一亮。
沈晏这才猛的喘了口气,周身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上前,感知探查这猖神的来路。”狴犴对着沈晏道,“撕开这些触须。”
感知来路底细,然后斩草除根!
这就是狴犴带一个人类,来到此处的最主要目的。
“会很痛苦,不过……”狴犴眯了眯眼睛,眉眼之间满是如刀厉色,“这是必要的牺牲。”
尽管在神中,立场与人类一致的狴犴,依旧保留着某些高高在上的非人特性。
沈晏微微侧头,对将要涉险并没有太多抗拒。
从主动替代赵鲤来此,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忍住头和胸口的剧痛,沈晏并没有多耽搁,抽出长刀。
亮银刀尖,缓缓的刺入一根最为粗壮的触须。
几乎是在触碰的一瞬间。
沈晏眼前猛的一亮。
无数杂乱的画面、光影向他扑来。
过于强烈的白光和快速闪回的画面,让他生出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意。
这个过程缓慢又快速。
在这些光影,逐渐慢下来稳定下来后。
沈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开阔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蒋进等人所在的五通城幻境,而是一处漫天黄沙飞舞的破败广场。
一轮红日高悬半空,在这广场之中,有无数枯瘦的身影,正伏地叩拜。
这些人大多肢体残缺而扭曲畸变。
他们中有高有矮,最矮小的好似才出生的幼儿,最高者尽管皮包骨头,却依然可见皮下粗壮的骨架。
从骨骼形状看,这些人有着区别于中原汉民的特征,应是西域之人。
他们有些没有头部,有些身体残缺。
却都保持着统一的姿势——朝拜。
千数干枯的黑影,披着肮脏的碎布条,面朝沈晏的方向叩拜。
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的肢体语言,无不透露出虔诚。
沈晏并不认为这些东西是在叩拜他。
呼吸着几乎将肺部灼伤的空气,沈晏立在原地,缓解了一下方才的晕眩,这才转身。
顺着这些人叩拜的方向回望过去。
一棵大树立在沈晏的身后。
一棵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扭曲人体组成的大树。
每一个叶片上托着一粒眼珠,就好像是青蛙的卵。
这些眼珠叶片,簇拥着一团团柔软的大脑。
核桃仁般的粉色大脑微微蠕动,表面密布凹陷的沟和隆起的回。
只看一眼,沈晏便觉得大脑嗡了一声。
扭曲、怪诞、难以言喻、无法理解……
无数晦涩至极的信息,灌入他的脑海。
鼻下一热,大股大股的鲜血淌出。
直到此时,沈晏才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这时候,一旁却传来狴犴粗嘎的命令:“上前,感知。放心,我将庇护你的神魂,你并不会真的死去。”
至于所遭遇的痛苦,那都是为了正义,所必要的牺牲。
沈晏喘着粗气。
此时倒是十分庆幸来的是他,而不是赵鲤那姑娘。
他抬手擦了擦鼻下潺潺流出的鲜血,缓步朝那株巨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