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终为云竹心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节哀

我的书架

第二百七十七章 节哀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吴琼听到孩子都被放走,而且皇上也同意了不再服用丹药,他提着的心总算是咯噔放了下来。

可那根紧绷的弦一旦放松,紧接着一股如潮的悲伤就将他吞没。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里的。

吴启含,他最敬爱的父亲就这么没了。

被慎刑司的人活活打死。

他想象不出父亲受刑后的样子。

他是不是还如往常一般,挺直腰板,不论别人说了什么,都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

或许,他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就这么被抓起来拷打,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宫里据理力争什么。

吴琼开始后悔,他平时总不想和父亲提起自己在大理寺经手的案子,嫌他总是问东问西。

如果出门前多和他说说这件失踪案,如果进宫之前先回趟家。

他是不是就能理解自己的做法,他也会为这样的儿子骄傲吧。

盛弘砚到底不放心,小金子一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在外面等着。

听到盛弘砚和吴琼一起在宫门跪着的时候,他腿都麻了。

若出点什么意外,他真觉得天要塌了。

幸好盛弘砚安然无恙地走出殿中,这起码说明陛下没有降罪。

他家殿下平时不卷入朝政,结果这段时日一参与就全是大事。

先是先太子那边的运粮案,逼得殿下差点成了外通敌国的叛徒。

现在又是这个乞儿失踪案,竟直接和皇上挂了钩。

这是什么运气啊,以后殿下还是不要管那些繁杂的朝事,专注自己的游山玩水吧。

“殿下,快上马,吴少卿这是怎么了?”

看到脸白得像张纸一样的吴琼,小金子吓得一愣。

“快,扶他上车。”

“哦哦!”

小金子急得握住他另一边胳膊就往上端。

吴琼身子伏在马车边上,口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吴琼!”

盛弘砚一声惊呼,手立时一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吴琼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就那么倒了下去。

“殿下,吴少卿这应该是急火攻心,他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小金子一面把人扶到车上,一面问道。

“他父亲去了。”

身周呼啸的风都好似停了下来,为这个突然的消息而悲伤。

“殿下,那咱们去哪?”

小金子双手冰凉,后脊背也发凉。

果然还是有人送命了吗?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吴琼的父亲。

“去吴府,甘洛呢?”

“他不敢贸然过来,在二道门等着呢。”

“让他立刻去济生堂请沈公子。”

“是,殿下,咱们快些走,甘洛就在那里等着的。”

蔺音心在内阁,一直关注着御前的动静,这时也赶到了二道门处,和甘洛站在一起。

看到吴琼闭眼昏迷的样子,又听盛弘砚说起沈明谦赶到御前,她心里一阵接一阵地恐惧掠过。

盛弘砚察觉出她脸色越来越差,担心询问。

吴琼已经被打击成了这个样子,不能再有人出事。

蔺音心默不作声,只手猛地覆到他手背上,一片冰凉。

盛弘砚一愣,犹豫了一瞬,双手握住,安慰道:

“会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蔺音心沉沉呼出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那个隐隐的直觉。

回到吴府时,他们再次撞见羽林卫的人。

这次他们是来送人的。

这次羽林卫来的人少,只来了三个,两个抬着担架,一个在前面带路。

那是个简单的木架子,上面盖了块沾满泥垢和血迹,看不出颜色的麻布。

将人粗鲁地放到地上,担架还要再用,又被拿走。

吴夫人早等在门外,看到这场景站都站不住了,跪着往前够丈夫的尸首。

盛弘砚和小金子扶吴琼下车,许是听到了母亲的哭喊,他又睁开了眼,悠悠醒转过来。

蔺音心扶着泣不成声的吴夫人,跟着一起止不住地落泪。

吴先生那个样子,任谁看到都会难受。

身上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十个手指被用了夹棍,满是血,涨得发紫发灰,关节就那么软软垂着,已经断了。

身上也满是鞭痕,还有几处烫痕,跟衣服沾在一处,血肉模糊,衣服早嵌了进去。

头顶发髻已乱,一大半头发散着,全都湿了,不知是血还是汗。

吴家几个下人只看了一眼就惊得捂嘴,再不敢看过去。

吴夫人先开始还撑得住,可看到儿子也是一副苍白潦倒的样子,再顶不住,一头栽到地上。

吴府门前乱成一团,本来还有一两个邻居围观,可一看羽林卫的人都来了,吴先生又那般惨状,全都吓得回了自己家。

生怕受到什么牵连。

蔺音心拳头攥得紧紧的,活了两世,饶是在战场上征战一番,她也没看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快来帮忙啊!”

她一手小心翼翼扶着吴先生的脖子,抬头对还愣在那里不敢上前的吴府下人。

人都成这样了,不赶快抬进家里,还任由着这么摊在冰凉的地上吗?

吴琼本还由盛弘砚扶着,他胳膊抽出,直直看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父亲,脸上满是平静。

“我来,谁都不用。”

他手颤得难以自抑,声音却是异常沉静,上前缓缓蹲下,默默擦去吴先生脸上的血迹。

蔺音心别过头去,潸然泪下。

“父亲,儿子抱你回家,父亲再忍一忍疼,咱们就进家里了。”

吴琼突然笑了,身上猛地用力,起身时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可他咬牙撑住,手上的颤抖更剧。

“好轻啊。”

吴琼在原地定了定,兀自低声叹道。

蔺音心眼中泪水汹涌,心尖满是酸楚。

只短短半日,被打成这样,那得是怎样的折磨啊。

吴先生受了这般苦难,好好的一个人,就如一片落叶般静静躺在吴琼怀里,枯黄无力轻薄。

“沈公子来了!”

甘洛领着沈铭,不知从哪找到了车马,疾驰而来。

沈铭没等车完全停下就飞跃下来,直接奔到吴琼身边。

看着他怀里一团血肉的吴先生,紧蹙的眉团终是放了下来,只默默摇头,说出两个字:

“节哀。”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