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卢植醒后才发现贾诩正在安静地守候着他醒来,见状他立刻问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十五岁的卢毓道:“为何不叫醒我?”
贾诩闻言连忙说道:“卢公见谅,是我拦着不让叫醒卢公的。”
卢植从躺椅上被卢毓搀扶着起来,邀请贾诩进屋,待到落座之后,他面色和缓地说道:“自老夫患病以来,日渐嗜睡。原本还想要趁着闲暇之时将我毕生所学整理出来,如今却是没这份心力了。”
话虽这么说,但贾诩瞧着卢植的情绪,并未因此而自怨自艾。
贾诩想了想说道:“陛下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公之所行,何止万里?而公所行之事迹,后来人闻之,便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卢植退休后的生活颇为怡然自得,听了贾诩的话,他忍不住笑了笑,果真不愧是贾文和,说话这么好听。
他问道:“文和不在校事部忙碌,今日怎么得空来老夫这里了?”
他很相信自己两个已经出仕的儿子,倒不怀疑贾文和是为了公事来的。
贾诩于是将自己已经离开校事部并即将前往尚书台的事告诉了卢植。
卢直到底见多识广,几句话下来,他就意识到了,贾诩大约是在校事部待的久了,乍一离开,即便有了更好的去处,但心中仍觉得有些迷茫。
其实按照以往的交情来说,贾诩和卢植的关系并不算多亲近。可话说回来,贾诩身在校事部,又和几人关系亲近呢?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不找卢植找董卓吧!
发现了问题所在,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文和可知老夫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有何想法吗?”
“诩不知。”贾诩当然不知道,他记得他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入雒阳的时候,卢直就已经是个名满天下的名士了,还负责教导太子。
而他那时候也只是一个来自于边地的寻常小军官罢了,放在雒阳,朝天上丢块石头说不定都能砸到一两个。
卢植说道:“听闻你被征辟为太子宫属官,老夫便刻意打听了一下你的消息,毕竟太子宫不宜有奸佞之辈。然后老夫便听说了大将军考校你的故事。知你选择了藏拙,当时我便知道,你年少时一定经历过许多本不应出现的挫折……”
贾诩闻言心中颇为感怀,卢植这话那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谁年少时没有一腔热血?想当初他也是被郡中举为孝廉方才入仕,须知凉州武威郡的孝廉名额本就少,那时的他也是一时俊彦。
但他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模样,原因无他,在三署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而三署之中,从来不缺白发皓首者。再优秀的才能也比不过门庭、财货……
甚至连门庭和财货都靠不住,因为贾诩曾眼睁睁地看着高楼塌了,一夕之间被烧为灰烬。
那时,意识到出身凉州的他在雒阳只怕永无出头之日后,贾诩以病辞去了三署郎官之职。
想到过去……贾诩又想到了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他蹉跎半生,得遇明主,不趁机一展胸中抱负,反而在此做小儿女状?
念及此处,贾诩当即对着卢植一拜,说道:“多谢卢公开解,诩如今已然明了,这就去尚书台入职,他日再来拜访卢公。”
“去吧!”卢植含笑着摆了摆手,又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就不送了,毓儿,你来代我送一送。”
卢植瞧着贾诩离开的背影,其实,贾诩早就与此前不同了,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承担责任,只是校事校尉的位置特殊,贾诩并未走到台前来,所以他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改变罢了。
等到卢毓回来,卢植说道:“今日睡够了,准备马车,去康成那里品一品茶……”
“是!”听说要出门,境遇比历史上不知要好上多少的卢毓立刻高兴了起来。
“顺便让康成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让郑玄考校学问,这种寻常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却一下让笑容从卢毓的脸上转移到了卢植的脸上。
而另一边,离开卢植府上的贾诩作别了卢毓,回到了马车上,心中想着——管别人怎么看他,只要他只需要做好他要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话说贾诩来到了尚书台,他毕竟是校事部组织结构搭建的主导者,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发现了问题。
他问荀彧道:“文若,我注意到尚书台六曹之间已经分工明确,职责清晰,可为何在各曹之下的尚书郎们却依旧维持着以前权责不分之状?”
荀彧闻言解释道:“尚书台事务繁多,而且每晚也都需留尚书郎在尚书台中守夜,以备不时之需。是以,尚书郎本来就该有在关键时刻代尚书处理事务的能力,如此,尚书郎至尚书台中,只需跟着同僚学一段时间,便能掌握相关吏事……将来无论外放为官还是担任尚书,对他们有益无害。”
贾诩想到自己曾经面对过的情况,问道:“文若不担心新人面对繁多的吏事达不到要求吗?”
“不会啊!”荀彧回答道,“这些吏事本就简单,新来的尚书郎便是一时学不会,也至多多费一点时间罢了。”
贾诩正要说一直学不会又如何,话没出口他忽然意识到,尚书台的尚书郎们都是优中选优、万里挑一的贤才,不比他的校事部。
这样的人,但凡不是滥竽充数的,的确能学的很快。
而且,按照荀彧的说法,尚书郎们也的确很有被进一步培养的价值。
但他还是坚持道:“若要提高尚书台的效率,还需进一步将尚书郎之权责清晰,不同尚书郎,可效仿尚书仆射之于令。”
其实在贾诩提起这个问题时荀彧就已经在考虑了,他也意识到贾诩所说的问题的确存在。
可要确定尚书郎的权责,却并不像六曹那样好分,因为尚书郎很多,以岁考为例,难道要让尚书郎们一人单独负责几个州郡吗?在实际操作中,这些肯定不能单由一个人来完成。
但贾诩却给荀彧提供了一个新的解法。
什么叫效仿尚书仆射之于令?无非就是在尚书郎中分出上下差距嘛!
荀彧先是本能地觉得不妥,旋即又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可以执行的办法。
“只是尚书郎听命于尚书,而与其他尚书郎平起平坐,遇意见不一之事可争论一二,若让尚书郎上下有别,只怕尚书台中会有攀比之风气。亦会有尚书郎为求加官行钻营之事。”
一时间,贾诩都不知道是该夸荀彧对现在的尚书郎们有信心还是说荀彧在尚书台中待久了,对这些尚书台中已经存在的问题习以为常了。他觉得荀彧大概是后者了,当局者迷。
就算眼下尚书郎们平起平坐,但难道彼此之间就没有勾心斗角了?
在校事部中,那些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校事郎还会为了立功的机会在他面前争相请令呢。
贾诩想了想,觉得自己初来尚书台,没有必要驳荀彧的话,当即又说道:“我听闻初为尚书郎者一年为守尚书郎,三年为侍郎。若不改官衔,亦可如尚书仆射与尚书之故事。”
在分左右仆射之前,尚书仆射和尚书一样都是六百石,而在尚书令不在的时候,仆射就是尚书台的实际长官,但因为官秩相同,仆射对尚书管理其实没有尚书令来的那么……合理?
以往不乏有皇帝为了避免尚书令做大而选择了直接空置尚书令的做法。
贾诩认为,若是不改变尚书郎的四百石官秩,大可以将以前区别尚书郎资历的守尚书郎、尚书郎、侍中这三个名称拿出来作为一曹之下不同权责的代表。
荀彧听了,没有反对。
当即贾诩便拉着荀彧一起写起了奏书,并在之后拉着荀彧一起署名,荀彧自觉这是贾诩的功劳,本不愿署名,但架不住贾诩“若无文若与我交谈,我岂能考虑得如此完善?”、“莫非文若以为我是贪功之人?”之类的说辞,最终还是署了名。
……
另一边,刘辩的确曾经想过在贾诩抵达尚书台后,一定会给尚书台带来新的变化,却没想到贾诩带来变化的速度这么快。
由此,他也该考虑考虑平尚书事的人选了。
太尉朱儁多年征战,南北奔波之下身体也不是太好,眼下虽然还坚守岗位,但在太尉府的工作之余,再给他加一份担子就是刘辩对老臣的剥削了。
司徒董卓的病还没好,陆康年过七十……
原本最适合领平尚书事的三公,真正能做事的,竟只有年纪最大的陆康了。
不过刘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朱儁也放进名单之内,到时候可以叮嘱朱儁五日来一次,也算是对老臣的优待了。毕竟领平尚书事不等于真的要去处理尚书事。
至于董卓,虽说少谁谁尴尬,但谁让董卓生病了呢。
三公如此现状,让光禄勋从三署中多挑选一些优秀的郎官充任三公府属官的空缺,进而为三公分忧,免得他们还要考虑征辟哪里的贤才作为属官,也很合理吧!
刘辩觉得像他这样为老臣考虑的天子已经相当少了。
三公总不至于有意见吧?
然后将三公所能征辟的官员数量渐渐减少,温水煮青蛙,慢慢形成常态……
三公之外,还有录尚书事和平尚书事的常客何苗……如今的刘辩早已经不需要何苗来替他站台了,他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将制度上并非常设的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取消掉了。
从此前何苗和董重的主动请辞可以看出,两人都明白这一天早晚要到来。
对此,刘辩也不能亏待两人。一来他本心如此,且也要防着有人非议他刻薄寡恩。
是以刘辩还是在上面加了常客何苗的名字,至于董重……何苗好歹有些处理尚书事的经验和能力,而董重刘辩都不稀罕说他,刘辩觉得到时候给他挂一个侍中吧……
旋即刘辩又意识到,平尚书事终究是“差遣”而非官职,一旦何苗没了大将军,他就只有爵位没有官职了,若是以侍中领平尚书事,恐怕会和领审核诏书之责的侍中有重复之嫌。
虽然侍中是个筐,什么都能装,但至少在制度设立初期先把两者分隔开来。
这样,就算将来子孙不肖,导致出了一个集诏书制定、审核、施行为一体的权臣,也至于当个侍中就全有了。虽然真到那个时候,头衔都是虚的了。
想到这里,刘辩便开始尝试着寻找这么一个的新的合适的官职。
虽然在光武之后他没有找到,但在光武之前,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散骑。
散骑初为秦制,与中常侍一般侍从御驾左右,专司对皇帝劝善规过,议兴议革。在前汉之时,多为列侯、公卿及将军之加官。
不过,与散骑颇为类似的侍中本来也是这一类加官,光武之后才成为将之变成正式的官职倒也不算创新。
在历史的魏晋之时,中常侍覆灭,遂意散骑和中常侍合为散骑常侍,到后来,散骑常侍更是做起了中书省的工作,东晋之时,中书省更是并入了散骑省。
刘辩决定让散骑也重出江湖,和侍中一样,比二千石。
这样,以后在万石之外,散骑可领平尚书事,侍中可领审核事,分工明确。
虽然这样显得平尚书事的人有些少,只有陆康是完全体,何苗算半个人,五日一次的朱儁算小半个……但有贾诩和荀彧为左右仆射,应能保证朝政的运转。
本质上,刘辩对于尚书台的改革是把原本属于内朝的尚书台推向外朝,进一步与他的重臣们共同治理国家。
这其实是在损害刘辩乾纲独断的权力。
但对于国家的运转来说,这种发展其实是有益的,肆无忌惮的皇权所能造成的破坏力早有兆古一帝展示过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设计能够减轻刘辩的工作量。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个长命百岁的朴素念头。
苦心孤诣地忙了这么多年,他也得享受享受胜利的果实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