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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9章 宫里宫外(二)陛见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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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9章 宫里宫外(二)陛见插曲

高务实深吸一口气,暗道:是了,刘平在这个问题上看得很清楚,李文进既然是自阉入宫的,宫中的男女之防对他就没有限制,而他又是慈圣太后的亲弟、皇帝陛下的亲舅,出入任何宫殿都会被看做是奉了慈圣太后懿旨为之,自然没人敢拦。

这个道理就和后世做官的一条准则基本类似:对领导身边的人,要当做领导看待。李文进的身份之所以独特,就在于他既是阉人,又是慈圣太后的亲弟弟,是雷打不动的“领导身边人”。

话说回来,高务实当年给他那么多好处,不也是因为他的这种特殊吗?连高务实不想和他有所冲突,甚至需要他在很多事情上做出配合,就更遑论宫中的其他人了。

高务实甚至一直都有一个观点,若不是担心“外戚干政”在大明属于绝对禁忌,恐怕李文进绝不会止步于御马监掌印大太监。

首席秉笔兼东厂提督难道他做不得?司礼监掌印难道他做不得?现在对于他个人而言,这两个职务他都是做得的。

只是,外戚李家毕竟不是只有李太后和他姐弟二人,李太后还有两个弟弟存在,并且大弟弟继承了武清候的爵位,二弟弟虽然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却也做到了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两个人名义上都是“掌兵”的。

你俩兄弟都已经“掌兵”了,三弟还去做东厂提督或者“内廷首辅”,你们李家莫不是想翻天?所以,外廷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局面产生,而李太后和皇帝也都深知这一点,故多年来连提都没提过这茬。

高务实向来料敌从宽,不管怎么说,李文进现在既然成了一个关键人物,不论某些人是否已经想到和他“谈一笔大买卖”,自己都不能忽视这一重大威胁。

随着皇嫡子的出生,高务实知道自己眼下最重大的任务已经从外事转回了内事。

朝鲜内附的后续事宜安排的确很重要,因为一个稳固掌握在中国手中的朝鲜半岛意味着中国从此拥有了京畿外缘的海上屏障,以及即便辽东有警也能两路夹击的东北亚战略稳定器。

真正降服日本也很重要,只要拿下了这个岛国,中国就不必担心如欧洲大陆要始终面临英国佬搅屎一般的离岸平衡战略威胁,能够始终在战略层面保持稳定的内部环境,更好的应对欧洲殖民主义者的那一波浪潮侵袭。

南疆南洋、台湾琉球、日本列岛、朝鲜半岛,只要这些地方都控制在自己人手中,海上强盗们想要侵蚀中国就难如登天了。

岛链?那时候的岛链在我们自己手里!

高务实沉吟道:“之前关于皇后和皇嫡子的安全问题,我这里再补充一条:你们必须确保这母子二人身边必须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人,其照顾之人永远不得少于八个。

尤其要注意的是,我这里说的‘有人’不是指皇后和皇嫡子在房中而内官、宫女在房门外的这种。我是指必须让皇后和皇嫡子始终处于目视范围之内的‘有人’,明白吗?”

连具体细节都指示得如此明确,在刘平印象中这似乎还是高务实的首次,由此可见事态之严峻。刘平连忙肃然躬身,道:“喏,奴婢知道其中厉害,请侯爷放心。”

放心是谈不上多放心的,除非能让内务部来做皇后母子的安保,可惜这完全不可能,因此也只能寄希望于宫里这些大小太监们能支棱起来,别在这种关键时刻的关键任务上掉链子。

两个人走走谈谈,话题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细节。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穿过交泰殿的侧道进入坤宁宫范围。

坤宁宫平日里的确如刘平此前所说,几乎没有什么安保布置,不过此时毕竟不同,宫里的净军早已挑选出一批至少卖相还不错的家伙在站岗执勤。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吧,至少总还是里里外外都站了卫士。

话虽如此,高务实打量了他们一番之后也只能心里摇头。真正带兵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些净军纯属花架子,虽然衣甲鲜明、武器锃亮,但甲、兵均无半分磨损,士卒眼中也无半分凌厉,更别提什么煞气了。

高务实走到一人面前,命他伸出手掌来看了一眼,更是对此判断确定无疑——这净军士兵的手掌白白净净,与他这个阁老也没什么差别。

如果是相同人数对战,无论是一千对一千还是一万对一万,禁卫军拿下他们都只需要一个冲锋,任何战术都用不着。

当然,禁卫军虽然名义上是京畿戍卫部队,实际上却是按照大明最精锐野战军的标准来打造的,这和净军的性质到底不同,平时的训练偏向也不同。只是……怎么说呢,这净军看起来压根就没有经过训练一般。

算了算了。

面对此情此景,高务实也只能自我安慰:净军在这里摆出戍卫坤宁宫的架势也就是了,毕竟野心家们就算要有所动作,也肯定不会是调兵攻打坤宁宫,无非是想办法钻漏洞,通过一些阴暗手段来行事。

净军在这里的作用,恐怕主要也就是加大阴谋执行者的心理压力罢了,除此此外也不敢指望他们什么。

高务实是奉旨陛见,刘平更是近来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两个人毫不费力地进入坤宁宫。

有明一朝的坤宁宫与其他宫殿一样运气不佳,迄今为止已经被焚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正德九年,后重建;第二次离得就很近了,是在万历二十四年,那一次还差点出了大事,导致彼时孕期中的皇后受惊,结果腹中公主后来早产了大概十天……得亏十天还算影响不是特别大,公主也没有夭折。

不过既然焚毁,总是要重修的,然而当时朝鲜正在大战,朝廷虽然有钱,可那是户部的钱,得用于战事和其他国事。

好在皇帝现在手里也不算穷,便打算自掏腰包。然而按照过去的建造之法,重修坤宁宫可不便宜——之前说过,坤宁宫的体量和乾清宫基本一样,远远大于后宫其余的十二院。

高务实此前承接过三大殿的重建,是按照他修日新楼的“新法”而建的。迄今为止,日新楼也好,新三大殿也罢,由于面料不是石制就是贴了琉璃瓷砖,看起来都还宛如新修。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那就是因为少用了很多木质结构而改用“金石”——说白了就是钢筋混凝土,所以坚固异常还比较防火。由此,朱翊钧又找了高务实,最终敲定皇上掏钱,高务实让京华基建承接,只收了个成本价。

这一次重修,整个坤宁宫工程只花了三十四万七千两银子,其中甚至还包括大部分“硬装”,公道程度让宫里宫外都啧啧称奇。[注:题外话,原历史上这次大火之后,坤宁宫直到万历三十三年才得以重建,应该就是由于没钱。]

不过,这里提到此事倒不是想说成本,而是另有原因:由于工程是京华基建承接的,所以此时坤宁宫的内部工程结构高务实一清二楚。

但这好像对于高务实而言也没什么用处呀?不然。由于万历二十四年那一次坤宁宫大火焚毁时让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因此这次重建之时特意在皇后寝殿之中加了两条安全通道——也就是逃生通道。

除了工程建设人员之外,逃生通道只有皇帝、皇后二人知道开启。这个其实不玄幻,就是密码锁罢了,别说大明朝,再“古早”颇久的专业锁匠其实都能搞,现在又有京华的精钢、精工加持,搞起来就更容易了。

该锁有两道,皇帝皇后同时掌握,工程建设人员则是分了两批,因此实际上只有帝后二人能够开启。之所以要这么搞,是因为高务实不同意让工程建设人员殉葬——不是开玩笑,在大明朝建这种工程,殉葬是真的有,而且常见,这一制度倒退算起来罪责还要落在朱元璋头上。

总之,有安全通道打底,如果阴谋家们不是靠下毒而是靠暗杀执行阴谋,但凡还有点反应时间,皇后娘娘都应该可以带着皇嫡子逃生,多多少少也算是增加了一点安全性。

刚进了坤宁宫前殿,高务实便看到陈矩快步匆匆而来。虽然许久未见,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寒暄,但陈矩似乎挺着急,老远抬手一礼就算见过,然后便道:“侯爷来得正巧,皇爷正在偏殿发脾气,请侯爷赶紧过去劝一劝。”

啥?伱嫡子出生应该大喜才对啊,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高务实大为讶异,一边跟着陈矩往偏殿走,一边问道:“今日这是大喜啊,皇上怎会发脾气,谁惹的?”

陈矩一边匆匆带着高务实前行,一边忍不住苦笑道:“自然不会是宫里宫外、内廷外廷,咱们做臣子的这点眼力价总是有的……”他轻咳一声,稍稍压低声音:“甘肃出了点事。”

甘肃?那就是西北有变了。

高务实立刻严肃起来,边走边问道:“甘肃怎么了,是边患还是内乱?”

“边患。”陈矩来不及说得太详细,只简单地道:“哈密卫故地此前已被布延汗所得,此番察哈尔旧部正是从哈密卫出兵攻入了甘肃境内,具体情况侯爷待会自知,总之……现在已经战死了一位游击。”

“布延汗?”高务实微微皱眉:“布延台吉称汗了?图们死了?”

“是。”陈矩答道:“咱们这几年精力都在朝鲜,西北那边的消息太闭塞了,这次才知道图们那厮已经死了好几年,布延台吉随后继位,称布延彻辰汗。”

“那么布日哈图现在是什么身份?”高务实立刻问道。

说实话,布延台吉——哦,现在应该叫布延汗,这家伙在高务实心目中就那么回事。高务实认定的蒙古人杰,还得数布日哈图。

“是蒙古太师,而且代掌九斿白纛。”陈矩摇头叹息一声,沉重地道:“这一次,据说前线探马就曾经见到过九斿白纛——布日哈图恐怕是亲自来了,而这可能也是皇爷发怒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还真是麻烦了。高务实听得心里也是一沉。

虽说此前他与布日哈图之间的斗法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每一次从结果来看也都是由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他认为布日哈图很多时候都不是输在“术”,甚至未必一定是输在“法”,而是输在“道”。

所谓输在“道”,其实就是输在大势。当世界逐渐进入热兵器时代,科技树攀爬不动的游牧民族被反过来吊打本身就是大势所趋。

热兵器还不成熟之时,游牧民族的特点是能征善战,等到热兵器成熟了,游牧民族的特点就只剩下——也只能剩下能歌善舞。

然而现在这个时代好巧不巧的,正好处在冷热兵器的更替时段。它当然有一个过程需要走,但大势所趋还是看得见的,何况这种趋势还被高务实在屁股后面踹了一脚。

但这并不意味着布日哈图就不可怕了,尤其是对于甘肃地区而言。大明朝的主要兵力部署在九边,而九边各镇之中又一直以京畿北方防线最受重视,核心精锐兵力都在宣大蓟辽这一线,作为京师西北、正北、东北三面屏障。

到了陕西三边,兵力就少了很多,再具体到甘肃自然就更少。而除了兵力之外,技术兵器同样是按照这种轻重布局来提供的,也就是说甘肃方面不仅兵力不多,而且火器化程度也比较低。

甘肃巡抚辖区内,兵力往往不超过五万,而善于使用火枪的还不到其中一半。虽然以高务实的了解,户部这几年为甘肃军队的火器化划拨的银子也不算少,但究竟有多少落到实处,这一点高务实也不是很清楚。

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边上至将门下至士卒,大多认为火器配比没必要太高,即便现在的火器比二十年前好用多了,但甘陕大地还是更适合用骑兵。

他们的观点是,甘肃的情况和内地不同,没有连绵的农村,也没有几十里一个的县城、州城和府城,整个就是按照丝绸之路拉出的一个城池“链”,除了城池就是苍苍大地、茫茫戈壁。

在这种地形下真要是打起仗来,你一地大军去救援另一地,如果靠火枪步兵慢慢走,等你大军走到,那挨打的城池多半早就被围而破了——未必是被打破,很可能是因为缺水或者缺粮而破的。

所以这就导致高务实的火器化军改在陕西三边——尤其是甘肃巡抚辖区进展最慢。

对话和思索间,高务实走到了偏殿门口。陈矩上前一些奏道:“皇爷,南宁候陛见。”

“日新来了?赶紧进来!这么一个大好日子,朕竟然差点没给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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